如果我要選出2022年最美的笑容,我一定要投給她。
我不知道她的名字,但她姓陳。 她是安徽安慶的單身母親和外賣騎手。
今年她21歲。 她有一雙明亮的大眼睛。 她笑起來的時候,右臉頰上有一個深深的梨窩。 她帶著稚氣的笑容,如同二月的春風吹過炙熱的梅花山林一樣沁人心脾。
如果你耐心地閱讀她的故事,你會想起那句老話:
「不經一點寒,怎得梅花香。」
這個「寒徹骨」有多冷?
故事要從頭講起——
01
我不愿用「不幸」,來形容她那稚嫩肩膀上,扛起的沉實重量。
因為「不幸」在她的面前,顯得過于沉重且苦澀。
而她,明明是一個含淚帶笑的柔韌女子啊。
她出生于2001年,國中畢業后早早就輟了學。
2018年,她17歲,就在媒婆和父母的張羅下,嫁給了同樣年少的丈夫。
「在農村,只要不讀書,就會有人不斷跟你相親。」
圖片@小元來了噢
她說這話時,忽閃著明亮的大眼睛,語氣波瀾不驚。
有著說一種事實的篤定,也有著講一種宿命的接納。
她和丈夫有沒有過靜默歡喜的愛情呢?在那花骨朵一般的年紀。
我們不知道。
我們知道的是,她婚后沒多久就當上了媽媽,生下了一個健康可愛的女兒。
但,2019年,她剛滿18歲,她女兒才五六個月,她丈夫就因一場意外離去。
她成了寡婦。
她女兒成了沒有父親的孩子。
更悲慘的是,當賠償款送到婆家后,她和女兒就被公婆趕出了家門。
她沒有得到一分錢的賠償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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回憶起這段往事時,她眼圈紅了,淚水在眼眶里打轉轉,她強忍著沒有讓它們掉下來。
就仿佛只要淚沒掉,只要還能笑,余生就不會太糟糕。
她背著五六個月的大女兒,開始了單親媽媽的謀生路。
為什麼不和公婆爭奪賠償款呢?她和孩子明明都有份兒!
如今,仿佛已與往事和解的她,是這樣解釋的:
「她(婆婆)也失去了一個兒子,她還有一個十幾歲的小兒子要養,算了,我靠自己也能把我的女兒養大。」
更悲傷的真相是:
她生的是女兒,公公婆婆重男輕女,認為孫女不值錢,是遲早要潑出去的水,是不配在他們失去大兒子后,再耗時耗錢養育。
偏見如此根深蒂固。
人性猶如寒風。
但別忘了,她是梅花啊,凌寒獨自開的那種。
02
她背著女兒回到娘家,也得到了冷遇。
她這樣解釋:
并不是娘家父母不愛她,而是父母不愿她非要帶著女兒回來。
她年紀這麼小,再帶一個拖油瓶,將來如何再嫁人?
父母心疼她的不幸,又生氣她如此倔強執拗地不要一分錢回來,還要用一生的辛苦去撫養襁褓里沒有父親的孩子。
「我媽媽心疼她的女兒,但我也心疼我的女兒啊。」
她哽咽著說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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沒有抱怨,沒有指責。
有的只是將心比心的換位思考,還有三代女性的悲歡交錯。
這樣的見識,似乎超出了一個早早輟學又被生活打擊的弱女子的認知。
也或許,學校并不是唯一增長見識的所在。
坎坷的經歷和社會的世相,才是苦命人最好的老師。
被婆家驅逐出門,又和娘家意見不和后,她遠離故鄉的是是非非,來到了安徽安慶。
孩子太小,小小的一只,一分鐘也離不開媽媽的懷抱。
何況那個被稱為媽媽的女子,也不過是個18歲的孩子。
她抱著女兒,在城市繁華區,擺小攤賣氣球。
用五彩斑斕的顏色,裝點著她和女兒顛沛流離的異鄉生活。
生意時好時壞,經濟捉襟見肘,她必須另謀出路。
車流人流中疾馳而過的騎手,給了她靈機一動的啟發:
「為什麼不送外賣呢?還能把孩子帶在身邊!」
就這樣,她成了一名騎手,背著孩子送外賣的女騎手。
安慶不少人,在街頭遇見過她,看她穿著外賣的工裝,背著小小的嬰兒,步履不息地穿梭于很多商務樓和住宅樓,被她明亮的眼睛和燦爛的笑容,溫柔過。
網友拍的送外賣的單親媽媽小陳
因為送外賣,她和很多餐館的工作人員熟悉。
很多人愿意在她忙得無法分身時,當起她免費的「保育員」,幫她帶女兒。
她幼小的女兒,其實是在眾人之愛中,長大的:「好人非常多,很多人幫過我。」
風里來雨里去,她女兒也從軟糯的小嬰兒,成長為懂事的小棉襖。
老一輩人常說,小孩子,就像地里的農作物,見風就會長的。
今天,我們都懂了,這風,其實是媽媽無處不在的磁場和味道。
這些年,她背著女兒一層樓一層樓地爬,一家外賣一家外賣地送,賺來的每分錢都是靠自己。
「生養,生養,你生下來,就要對她(指女兒)負責啊。有她在,我才能安心啊。」
她從不用華麗深奧的辭藻,但每句話都像白開水一樣,通俗易懂,撫慰人心。
我想,這是因為她在真誠地活著。
真誠活著的人,說出的話,都來自自己的心靈地圖,沒有粉飾,卻分外溫柔。
溫柔并不是一件容易習得的特質,它需要一個人對生活全盤的接納后,再給予善意的饋贈。
它是一個人骨子的善良,還有這種善良柔化諸多惡意后,修來的慈悲。
就像一樹梅花,反哺給寒冷的冬天,一捧又一捧的清香。
幼子,背井離鄉,四處飄零,還不是這個叫小陳的單親媽媽,給我帶來的最大震撼——
03
我最大的震撼是,作為一個被生活如此惡劣對待的女子,她全然沒有被苦難腌漬后的擰巴和苦澀。
跟拍她的自媒體博主,曾問她:
碰到沒有電梯、需要爬樓梯的單子怎麼辦?
她又笑了,猶如春陽和秋霞般的笑:「年輕人不爬樓誰爬樓啊?」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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采訪她的人感嘆「真不容易啊。」
她再次笑起來:
「這有什麼不容易的,現在不吃苦,什麼時候吃苦啊,對不對?才21歲,正是吃苦的時候。」
我想很多人看著她的笑容,都有種自慚形穢的感動:
她就像一塊土地,不管被人撒下什麼種子,都拼盡全力吸收陽光雨露,結出最飽滿的果實。
相比之下,我們很多人無名的哀傷和消極,就顯得多余且矯情。
我這麼說,沒有任何歌頌苦難的意思。
只是說,在如此動蕩的人世間,在越來越難的日子里,這個叫小陳的女子,用大地一樣的安然,去接納命運頒發的任何一張牌的平和,著實讓人動容。
年紀輕輕又讀書不多的她,能有這樣的心性,或許因為她的希望大于失望,她的夢想大于傷。
她的夢想是什麼呢?
其實也很尋常。
就是買個小小的房子,夠她和女兒住就很好。
然后,她要努力把孩子養大,讓女兒去讀大學,去見更大的世界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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不必像她那樣早早結婚,早早扛起生活的重負。
有個屬于自己的家。
讓孩子掙脫偏見和束縛,變成幸運的女子。
看到她坦坦蕩蕩說出這夢想,我仿佛明白了社科院女研究生懷孕休學引發熱議的另一個原因:
同樣是20出頭的女孩子,和單親媽媽小陳相比,那個叫南依的姑娘,雖然也出身貧寒,但占盡天時地利。
南依休學生子無可厚非。
只是,她今日擁有一切,包括學歷、流量和身價,是多少底層女孩需要幾代人才能攀登完的階梯。
但,單親媽媽小陳知道,她這樣的底層女性,要想登上山頂,就必須一級一級的親自攀登,沒有人能夠替她,也沒有捷徑可循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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